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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下的天堂

星光下的天堂----特洛皮卡納

星光下的天堂

特洛皮卡納,世界上最優秀的卡巴萊(歌舞表演)源於艱辛的練習。

動機

國際廣播裡又傳來呼籲和號召,不過這次並不是像平常那樣,呼籲大家抗議遊行,反對北方的帝國主義鄰國,所有16歲到20歲的熱衷於舞蹈的古巴男女青年都在號召之列,他們如果想進入剛成立的特洛皮卡納舞蹈學校的話,要在當天下午前往古巴著名舞蹈團報道,以便走進藝術之門。約亨・貝克曼,在古巴生活的電視攝像立刻意識到,這將是一個極為有趣的報道。我們(斯文・科洛伊茲曼,攝影和于爾根・舍費爾,作者)也生活在哈瓦那,聽到這個消息我們立刻前往報道。但是在古巴不是一切都可以進行的那麼快。約亨・貝克曼花了整整七個月的時間打通當地有關部門的關節,最終終於搞到了可以前往後臺探尋不為人知的幕後故事的許可。卡巴萊行政領導曾經與記者有過不快,特洛皮卡納的舞者往往被招到可疑的燈光底下去。如同我們認為的:特洛皮卡納舞蹈學校太可怕了,這裡的訓練太嚴格了,在整個古巴絕無僅有。

星光下的天堂

特洛皮卡納,只有經過世界上最嚴格的舞蹈學校的歷練,才能被古巴頂尖的卡巴萊錄用。百分之十的天才,百分之九十的汗水:這裡的訓練極為繁重和艱辛。

麥克爾不幹了,燕妮說。冷漠的眼神盯著從過濾嘴上升騰起的煙霧。他不再跳舞了,不在特洛皮卡納了。為什麼呢?燕妮噘了噘嘴,聳了聳肩,說:沒興趣了或者什麼,接著她很瀟灑的將菸蒂彈到街上。不知道,羅伯特,麥克爾的弟弟說。他有著和麥克爾一樣的深色的帶著稚氣眼神的大眼睛,為了躲避別人的目光,他雙眼迷離的看著遠處。他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不知道,因為他笨,費爾南多說,他是麥克爾的指導老師,,他倒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在革命廣場的五月節,費爾南多穿著特洛皮卡納的T恤衫,在太陽傘底下,滿臉胡茬兒,渾身是漢,有些惱怒。他會為此後悔的。麥克爾的媽媽是購物中心存包處的管理員,一幅憂鬱的樣子,與上次見面時大為不同,無精打采,毫無熱情:您還是去問他吧。麥克爾下午回到家,脫下T恤衫,滿是肌肉的身體,無可挑剔,他從油罐裡往塑料碗裡倒水,接著在鏡子前洗開來,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鏡中的自己,你知道,這是一個長故事,我沒對別人說過,但是你肯定能夠理解,我們去喝杯啤酒吧。

你們絕對成不了特洛皮卡納的舞者,絕不可能。

半年之前一切都不是這樣,那是十二月份,大家都凍得發抖。防波堤大道下面的海好幾天來都是一種黏滑的顏色,好像是得了流感。冷風造成的流感正在哈瓦那肆意橫行。他們站在圓形的舞臺上,毫無興趣的搖晃著四肢,一個半小時:當然有麥克爾;還有燕妮,她的身體好似新鮮的竹子,可以隨意伸展和拉長;還有豐滿的戴爾維斯,她的急速旋轉特別棒,就像八音盒上的芭蕾舞演員一樣。溫柔的燕茜,穿著低領衫,來晚了。有十幾個人吧,他們想成就點什麼。費爾南多站在前面,他們叫他教練,他從來不大喊大叫。你們今天沒有什麼興趣啊,他笑著說,大家也咯咯的笑。如果你們繼續這樣跳的話,你們將成為天才般的運動的考比薩的、出租車司機、廁所清潔工或者加油站職工,他說話聲音並不高,用手指清點著每一個職業,就好像在數博萊羅舞的步子一樣,極有戲劇性。當他說到廁所清潔工的時候,大家都不笑了。這回他是認真的,他的目光掃到麥克爾,麥克爾的雙肩沉了下去,像渾身洩了氣;他看著燕妮,她看著別處,咬著手指甲。戴爾維斯第一次看上去那麼老沉穩重,她不過剛滿二十歲。費爾南多小聲地說,聲音有些嘶啞,有一樣你們絕對成不了,你們成不了特洛皮卡納的舞者,絕對不可能,

特洛皮卡納的舞者,哈瓦那最著名的卡巴萊,世界上最棒的舞蹈團:星光下的天堂,在空曠的天空下。對不起,先生,侍者推了推一個人屁股底下的軟墊椅子,在桌下襬下一瓶白朗姆酒,一通冰,一罐可樂,給在座的一位點上一支哈瓦那雪茄;燈光暗去,星光閃耀,棕櫚樹在熱帶晚風中搖曳,在一片銅管樂中舞臺上亮起五顏六色的燈光。

三十六個用羽毛裝扮的臀部開始扭動。兩個小時的舞蹈、音樂和雜技,褪下褲子、脫去襯衫,在老師面前只穿比基尼。老師像木雕工在木器店裡一樣精心挑選:可塑性和氣質。

退向上,伸展開,繼續,繼續,誰的臉變形,就不用再回來了。節奏感,費爾南多敲著倫巴的節奏,切分音,如果開始的時候不能進入節奏的話,那麼後來在舞臺上肯定將踉踉蹌蹌,多難看,出局。八十個人通過了入學考試,他們興高采烈,但是對於未來,他們還是一無所知。最後只有十二個人能夠在特洛皮卡納的舞臺上演出,當然如果他們不努力的話,可能一個都沒有。

麥克爾從八歲開始,他就想成為舞者了,這只是他漫長的故事的開頭。他的姑姑曾經在特洛皮卡納跳舞,她反對麥克爾入這一行。男人,在舞臺上和女人一起扭動屁股,到處拋飛吻,這不合適男人味兒十足曾經學過電工的麥克爾。他在輕工業部工作過兩年,就是到處擰擰電燈泡,這太弱質了,後來他去了一家街頭餐館烤比薩。他不停的換女朋友,這也證明了他的天賦。再後來他連比薩也不烤了,他申請了特洛皮卡納舞蹈學校。

惡夢,這個孩子,費爾南多・瓦爾德斯嘆息道,他是教練、校長和明星。費爾南多說,麥克爾是個惡夢,一個街頭混混,他一臉痛苦,好像嘴裡塞了苦杏仁一樣。一個用手吃飯、光著膀子走在大街上髒話連篇的小子,到處追女孩子,每走幾步路就摸摸褲襠,好像害怕一樣。這樣的人肯定沒戲,但是費爾南多還是要了麥克爾。是因為他長的帥嗎?不是,光帥還不夠,費爾南多說,費里克斯也帥,但是他是個殼裡空。不,麥克爾有一種精神,內在的精神,他能夠在運動中表現音樂的美,他說的是真的。

或許你可以這樣說,麥克爾有跳舞的天才,但是在古巴一個五歲的孩子都能隨著別人家窗口傳來的伊薩克・德爾加多和羅斯・萬・萬的音樂將雙手在腦袋上搖晃舞蹈,像是跳響板一樣,但是要是能夠很風騷的扭動他們的臀部,還需要十年的功夫。整個世界都在按照一個巨大的天然的節奏運動著,費爾南多說,古巴人比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多了一隻耳朵。這裡所有的人都有跳舞的天才,但是成為真正的舞者則需要一種精神,需要聯繫,艱辛的繁重的練習,汗水和眼淚。

十二個月,上午芭蕾、中午民族舞、晚上博萊羅舞和倫巴,直至深夜。邁特教授大聲叫喊著,胡安・卡洛斯扯開嗓門訓斥著,施皮諾拉也是一樣,唯獨費爾南多不大聲叫嚷,但是這更可怕:誰失誤三次就滾蛋;誰的腿沒有抬足夠高就滾蛋;誰不能幹淨利索的做急速旋轉也滾蛋。三個月以後只剩下原來的一半人了,幾乎殘廢的腳,貼滿了白色橡皮膏的芭蕾舞鞋。在開始之前輕輕的敲門,教練,我能去趟廁所嗎?這裡沒有人大聲說話,在端杯子喝水之前,要先擦嘴。上午民族舞,伸展,不要抱怨,彎腰,深一點,深一點;中午芭蕾,在一平方釐米的面積上保持平衡,但是它總是和重力相對抗。電風扇對於害怕而流的冷汗毫無用處,他們害怕邁特,害怕費爾南多。

最困難的是:要輕鬆上場,跳躍,用腳尖作支撐點轉動,上身保持不動,好像身體充滿了氨。精確:費爾南多能夠在不到半秒的時間裡轉一百八十度。看一下慢動作:他的身體的每根纖維的動作都那麼流暢,絲毫沒有忙亂的感覺。要在完全平靜和冷靜之中完成急速旋轉,不能隨意擺動,現在你們做。

半年之後只有二十人留下了。先是讚許一番:你們很好,不要放棄。跳舞不能機械,要做到準確和利索,但是絕不是機械。

你們感覺不到,就不會跳。身體語言能識別任何謊言,再來一次,動起來,就像和你的女朋友在床上一樣。最理想的芭蕾舞女:一個女孩子的身體,柔韌,熟練,女人的性格。最後他們愛上了邁特,愛上了費爾南多,而這兩人恰恰是多餘的。

戴爾維斯・裡莫塔,二十歲,費爾南多最喜歡的學生。她從來沒有缺過課,一天也沒有,即使刮龍捲風的時候也沒有。她住在曼提拉的鄉下。紹特街的背街房屋:豬咕咕亂叫,在香蕉園裡拱亂土地。我對錢不感興趣,戴爾維斯說,我做我喜歡的事情,這很重要,她從九歲開始學芭蕾舞。現在她每天五點起床,去芭蕾舞學校。芭蕾舞是舞者的早餐,戴爾維斯說。之後她去特洛皮卡納,通常在午夜才能到家。她的急速旋轉做的好像八音盒上的芭蕾演員,完美極了。一樣冷酷。為什麼有這種熱情,兩個學校,兩個事業呢?戴爾維斯說,身體請求我跳舞,不停的跳舞,目光隨之沉了下去。她的媽媽,人民教育者在一旁聽著。革命國防委員會正在她家開會。

戴爾維斯的爸爸一直到我們離開的時候才出現,他從門前棕櫚樹下坐著的一群人裡掙扎著站起來,他們的面前時一瓶劣質燒酒。她的爸爸,牙齒參差不齊,兩眼混沌。我的天啊,她多可憐啊。 別管他,我送你們去坐車,在路上戴爾維斯又說,如果說我這麼刻苦努力有一個原因的話,那就是我以後不必見他了。

昨天是一個孩子,今天男人們圍著轉。

燕妮・雷維・威爾蒂西卡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她的父親了。他生活在這個島的東部的某個地方,在古巴沒有人會理會這些事情。燕妮,十八歲,人們在遠處就可以聽見她,穿著藍白相間的上衣,露臍兒,豐滿的臀部,控制著節奏,她身後滿是口哨聲,一場音樂會。燕妮哼著因迪阿的小曲兒,我總是二號人物,我已經受夠了。她優雅的張開細長的雙手,金屬藍的指甲,淡藍色的草帽下那雙混血兒的眼睛放電,如同釣魚人在下鉤,有意所為。

燕妮來自於耶穌-瑪麗亞地區,那裡有古巴最好的哈巴涅拉舞。門前停著一輛雪佛蘭,家門平地的,裡面是一間每面的藍色的起居室,高而涼。藍色是個巧合,燕妮的曾祖母回憶道藍色是當時唯一的顏色。屋子是革命以後得到的,除此之外到現在為止沒有太多東西:不是因為他們窮,這裡也沒有窮味兒,這種味道來自於多年沒有清理的角落、油膩的門簾和腐爛的精神。相反:這間屋子生機勃勃,用建築鋼焊成的椅子,上面有淡色的墊子,廚房裡的煤氣爐上永遠有火苗在燃燒著,無論上面是不是有鍋,時而燒點水、煮點甜土豆或者絲蘭。特麗莎,燕妮的媽媽,輕手輕腳的從陰暗的臥室裡走出來,燕妮從她那裡學到了隨機應變,賣弄風情的羞澀。燕妮是她的唯一,當她給她媽媽展示燕妮在特洛皮卡納的照片時,特蕾莎偷偷的看了看她:自豪、驚訝,這是怎麼了?昨天還是個孩子,現在男人們卻伸著腦袋要看她。真是嫵媚,瞧這身段兒。當燕妮說到她在舞臺上跳舞的時候,她全黑的眼睛裡有星星在閃耀。星空下的天堂。

真是嫵媚兒,瞧這身段。賴莎,燕茜・貢薩雷茨・蒙特洛的媽媽一邊想一邊說,瞧這身段兒,不是嗎?眨了眨眼,她又說一遍:瞧這身段兒,她才十六歲啊。本是一個極好的女孩子,有教養,燕茜是她的唯一,她一個人把燕茜拉扯大,還獨自蓋了一所房子,裡面有一間單獨給燕妮的屋子。坐那兒,燕茜;好,媽媽;給我看看你的照片吧;好的,媽媽,這個你不懂;啊,媽媽。燕茜在特洛皮卡納沒能成功:那種害怕,是不能讓媽媽知道的。在芭蕾舞中找不到平衡,可惡的急速旋轉,沙啞的微笑。燕妮的一切都是那麼柔軟,就像大的毛絨玩具,她跳舞雖然很流暢,但是卻不興奮,邁特終於不再叫了。

十月份,冷鋒。費爾南多的告誡起作用了:為了畢業考試大家都努力用功了,早兩個小時到,練習步伐、身形、拉開肌肉,還不時地問著教練,這個步子對嗎?這樣行嗎?中午考試之前有一個動員大會,校長到會講話,大家都顯得非常嚴肅。校長說,完成計劃、社會主義或者滅亡。我們必將勝利,學員同志們大聲回應道。社會主義的集會讓人不禁想起天主教的彌撒。學員們開始吃豬皮和比薩,喝可樂和朗姆酒。緊接著就輪到舞臺了。考試本應該開始了,但是音像師卻放上了伊薩克・德爾加多和羅斯・萬・萬的音樂,麥克爾和另外一個學員拉上一個女清潔工跳到了舞臺中央,他們迅速的旋轉著;燕妮和一個只及其肩的化妝師彬彬有禮的轉動著;戴爾維斯和服裝管理員在跳;只有費爾南多不在,他痛恨這種組合。

我們古巴人,麥克爾說,幸福的多,因為我們有一種精神,比任何資本主義國家的精神都發達。這也是為什麼古巴人幸福的原因,因為資本主義制度下人們都在拒絕、害怕和懷疑的氣候中成長,因此他們不可能感受到生活和團結的美麗。麥克爾說,或許他相信這一點,誰知道呢?但是工會秘書就坐在他旁邊。

回家的車上他什麼都沒說,沒有任何空氣說,他和三百個幸福的古巴人一起擠在鐵皮罐裡,車像一隻恐龍吼叫的穿過城市。最後一公里他得步行穿過老城,回到他住的屋子裡去,那以前是西班牙的一個宮殿,現在有兩百個人住在裡面,膠合板圍成的小屋子,做飯、出汗、做愛、睡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這裡聞到。爸爸在二十年前逃去了美國,現在他寄了照片回來:一位高高大大的和麥克爾一樣帥的男人,叼著雪茄和逃亡者的笑容。我想念我的孩子們,他在電話裡說,但是我只能以勝利者的姿態回去。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是一直倒黴,在美國也不容易。他寄錢來,有時候。

電視上貼著一個小混血兒的照片,二十一歲,他的女朋友?嗯,一段新故事,她在巴哈馬斯還有一個男朋友,那麼胖。麥克爾說,鼓起腮幫子、攤開雙臂,那麼胖。所有的女孩都找外國人或者有錢的古巴人。愛情在這個國家早就死了。這不容易,女人們通常有經濟上的優勢。或許我也會找個瑞典女人,德國女人,或許很老,很胖,但得是個女的。週末他在他的堂兄那兒,一個雜技演員,談論著錢和一些不存在的東西。當為生活所迫時,夢想往往就容易得多:坐一次轎車,就行了,在沒有洞的新路上開;去一回迪斯科。不是嗎?紐約的黑人很有錢,還有大轎車,就像圖巴克。不過圖巴克已經死了。是啊,死了。但是。

爸爸從美國寄錢來,有時候。

幾乎所有的人都通過了畢業考試,但是隻有最好的幾個能夠進入特洛皮卡納舞蹈團:當然有麥克爾,燕妮、戴爾維斯和另外幾個。其他的人在一年的痛苦磨練之後去了其他二流的卡巴萊,在酒店裡蹦蹦嗒嗒,與星空下的天堂作別。期待著能夠遇見白馬王子,再買衣服的時候媽媽又來了:瞧那身段兒,燕茜穿著一件很短的衣服,雙腿交叉著。媽媽拉了拉領口,都快羞死了,細嫩的蒼白的皮膚,毛孔凸現著,這就是雞肉做的低領衫。燕茜輕聲地說,啊,媽媽,臉色紅潤,跑開了。

畢業典禮上父母、兄弟、姐妹都來了,他們坐在天堂的美元一邊。侍者們推推人們屁股底下的軟墊椅子,晚上好,我的女士,在桌上放上一瓶朗姆酒。你想想,這點事兒他們肯定還會告訴他們的孫輩兒。舞臺幕後則是熱情如火,他們開始化裝了,變樣了,二十四個色彩斑斕的小鍋,銀色和金色,閃耀的藍色和粉末狀的紅褐色,一盤紅色陶土,從全部深色到淺色的血色。從幕布裡偷偷的看過去,假睫毛,鳥羽冠,彩色衣服,人造寶石和閃光的金屬小片:他們就坐在那裡,媽媽,媽媽,看這兒。音樂聲起,有音樂什麼都好了。戴爾維斯最後一個穿著高跟鞋從更衣間裡跑出來,滿身的羽毛飄動著,聚光燈照的她踉蹌了一下,不過要保持微笑,無論發生什麼,微笑是最重要的。麥克爾扶住了她,將她舉向空中,像是舉著一個金盃。人們都在鼓掌,這種巨大的力量,舞臺上的電。看看這些人吧,不,不能看,費爾南多說,看遠處的一個點,看他們是如何看我的。最後舞者們轉到觀眾中間,穿過桌子之間狹窄的過道。戴爾維斯的眼睛似乎要把桌上桶裡的冰融化;麥克爾只是笑著,他是這樣,其他人也是這樣。燕妮完全陶醉在鳥羽冠裡了,做著一個又一個急速旋轉,如同她身體有一個軸一樣,像羽毛一樣輕盈,客人們把椅子後往後撤,將杯子挪到安全地帶,以免燕妮的長指甲碰到。

這是一月份的事情了,他們還沒有像那時候那樣幸福過。燕妮五月份皈依了非洲的尤魯巴教,穿著非洲王子的服飾,殺死了一隻雞,這一年之後她只能穿白衣服,不能與人握手,不能摸不乾淨的東西。麥克爾的故事終於快說完了,一邊喝著酒:我就快二十四歲了,我現在坐在這裡休息,明天早晨醒來就三十四了,後面又有年輕人推我了。我在特洛皮卡納拿的錢也沒法幫助我的媽媽,我怎麼在這裡成家呢?我要去波多黎各。就算我成了特洛皮卡納的首席舞者,古巴之外也不會有人對我感興趣。我想上電視,我想掙錢。意大利的劇團經理會為我付錢,麥克爾說,在古巴卡巴萊界升起的這顆新星將來會在意大利的迪斯科跳舞。

無名的犧牲者

他的名字叫弗朗西斯科,他沒能成功,無論從什麼角度看。在特羅卡皮納舞蹈學校訓練了一年之後,他在畢業考試中失敗了。這也就是說,他可以把這個想法忘得一乾二淨:在古巴最好的卡巴萊跳舞。還有些事情他也沒有做成:儘管他數星期以來一直配合我們,像燕妮、麥克爾和其他未來的新星一樣,努力配合我們,誠實的回答各種問題,但是最終沒有能夠入選我們的故事。

為什麼這麼多,為什麼這麼頻繁:在這裡故事中出現的每一個人後面都是其他的幾個被詢問被照相的人,他們同樣滿懷希望能夠在某本著名雜誌的封面上看見自己,最後希望還是落空。所以就在此時,就在此處,我們為無名的犧牲者寫上一筆: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茨・克斯塔,二十一歲,哈瓦那,古巴。理想職業:舞者。